鋪床涼滿梧桐月，月在梧桐缺處明（五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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鋪床涼滿梧桐月，月在梧桐缺處明（五）
天空突然傳來一聲響雷，所有人都抖了一下。
肖老師鎮靜道：“可能是去哪裏玩了。大家三人一組，咱們沿著水庫邊找找。記住！任何人不能單獨走開！”
大家分散開來，四處都是呼喊林童的聲音。找了一圈打原地匯合，眾人說都沒有看到。
雷聲越來越大，黑雲像是要壓下來。肖老師讓在的人先回家，回到家後必須讓父母打電話報平安。然後留下了幾個住在附近的同學，他們熟悉這裏的地形，又再次找起來。
莊夢剛到家，就看到消防車拉著警鈴朝著水庫的方向去。
這場雨特別大。
莊夢給胡晴說了今天的事，胡晴說：“怕是水鬼留人了。這麽大的雨。”
莊夢忐忑了一晚上，第二天卻出了好大的太陽。
胡晴已經打聽到了。其實不用特意打聽，周邊都是幾個小村子，胡晴做生意早就熟悉了。剛開門，來買糧食的人就開始討論起這件事來。
“我在現場看到的，人打撈上來的時候都死了好久了。”
“說也奇怪，就在水庫邊上，那麽多人找都沒找到，那水只淹沒到小腿，這都死了。”
“聽說是他自己看著水淺下去摸魚，誰知道就死了。”
“那老師也可憐，被林家用磚頭砸，跪在地上給他家道歉。”
“道歉有什麽用，他家就這麽個兒子。”
昨天還活生生的人，就這麽沒了。
莊夢收拾好書包，穿好校服。國慶假期結束前一天，他們要上晚自習。
一路上都沒什麽人。莊夢剛到學校大門，起了一陣大風，吹著落葉漫天亂飛。張牙舞爪。
保衛室的大爺攔住她，吼道：“你來幹什麽？今天不上課！”
“啊？我沒接到通知…”
“快回去快回去！”大爺皺著眉擺擺手。
莊夢站在校門口，她聽到了裏面傳來一陣陣的哭聲。
“發生什麽事了？”莊夢小心翼翼的問。
大爺嘆了口氣，“別問了。趕緊回家。”
“可是我沒接到通知，不能逃課的。”莊夢說。
這時又來了兩三個同學，都被攔在門外。大爺接了個電話，急急忙忙的說：“趕緊回去！”
說完朝著裏面跑走了。
幾人面面相覷。莊夢想都不想，跟在大爺的身後一起跑。
剛踏上臺階，印入眼簾的是一口小小的棺材。
林童的家屬們在他的棺材面前燒著黃紙蠟燭，風一吹，漫天的灰。
莊夢看到了校長，還有肖老師。肖老師的頭上包著厚厚的紗布，裏面沁出血來，臉上也是青紫，看來被打得不輕。
家屬們還在撕心裂肺的哭喊，保安們試圖擋住他們對校長和肖老師的攻擊。
莊夢往前走了幾步，肖老師看到她，連忙擺手讓她快走。
可是她已經看到了。那口小小的棺材裏，林童臉色發青，雙手交叉在胸前，穿著壽衣躺在裏面。
明明那麽高的一個人，怎麽躺著就這麽短一只。
他的棺材剛好放在校訓下面。莊夢有些發暈，風呼啦啦的吹，黃紙滾到她的腳邊。
林童的臉還是腫的，莊夢似乎看到他勾了勾嘴角。
莊夢一路跑回了家。胡晴說她剛走，就接到學校發的信息，停課三天。她來不及告訴莊夢。
秋游的前一天，林童還湊到她的面前問：“莊夢，你帶什麽？”
“帶鍋，帶白菜。”莊夢說。
“也是，你家這麽窮。”林童說。“沒事，我到時候多帶些零食，我爹從外國買來的，到時候分給你們吃。”
“我家房子修好了，我爸媽說等我過生日那天就搬進去。我請你們來玩啊，三層大別墅哦。”林童有些驕傲。
莊夢想到他那小小的一只，還沒有開始發育，在男同學裏個子算矮的，經常被欺負。但是他有錢，也有許多男生願意和他玩，從他手裏搞點吃的。
過了年，他就十三了。就能搬進那幢三層的大別墅了。
林童的位置被空出來，上面摞得高高的課本也被搬空。
學校禁止學生談論此事。班裏換了個班主任，莊夢再也沒見到肖老師。
莊夢聽說，肖老師被調到偏遠的地方去做老師了。
她又聽說，學校對於此事非常生氣，決定打亂三個實驗班的學生，重新安排分配。
同學們都在說，教育部下了文件，禁止任何學校組織學生進行任何形式的出游，發現就嚴懲。
莊夢發現，學校換了許多新的老師。校長也換成了從別的地方調任過來的。
林童的死，家屬獲賠二十萬。這事在學生中也不知道是怎麽傳出來的。
胡晴說：“正常的，不賠錢難道賠命嗎？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叫事情。”
莊夢連著做了兩天的夢，夢裏林童笑著說：“我給你帶吃的，都是我爹從外國買的。”
胡晴擔心她怕是受了驚嚇，又掉水又看見死人，怕是魂被嚇到了。忙叫來了陳外婆。
陳外婆點了三根香插上，胡晴買了些水果又買了個豬頭放在桌子上。陳外婆拿著那三根香從莊夢的頭頂到腳底都熏了個遍，嘴裏念念有詞。又舀了一碗水飯灑在門外，讓莊夢朝著外頭磕了三個響頭。
陳外婆說，這叫喊魂。
胡晴說：“也是你命大，沒有被那水鬼收去。你那同學命不好，那麽淺的水都能淹死，被發現的時候，雙手背在身後，腳上還纏著水草。可是水草怎麽會在那麽淺的地方。阿彌陀佛。”
莊軍說：“你那同學是被換魂了。水鬼拿他的陽壽讓自己投胎。那個水庫，死過很多小孩子了。”
說也奇怪，莊夢再也沒有夢到過林童。甚至關於他的記憶都很模糊了。有時候她在想，看到的那口小小的棺材，是不是自己的幻覺。
那天風太大，可能被迷了眼。
莊夢的成績下滑了。
換了老師，換了同學，重新適應新的環境，她十分吃力。
文科成績還好，理科成績下滑得特別明顯。
新的班主任姓魏，教數學。她把莊夢調到前排，安排了班裏成績好的劉濤和她坐在一起，輔導她的理科。
這次考試，魏老師說，三個實驗班的聯考。旨在看看三個實驗班現在的水平，他們馬上中考了。
莊夢檢查著面前的數學卷子，只覺得今天手感特順，每一道題她都會。
莊夢檢查了幾遍，沒什麽問題。
成績下來了。語文118，數學120，英語115。莊夢排名前十。
魏老師很欣慰，在課堂上說：“此次數學考試，大家表現得很好。我們班滿分的有七個人，是三個班中滿分最多的。其中進步最大的是莊夢，大家鼓掌表示鼓勵！”
莊夢都覺得奇怪，這次的題也太簡單了些。魏老師在上面講解數學試卷，莊夢問劉濤：“你考了多少？你也是滿分嗎？”
劉濤把卷子攤開，117。他錯了一道選擇題。
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，莊夢覺得，魏老師好幾次都在偷偷的看自己，欲言又止。
下課後劉濤被叫到辦公室，莊夢看著試卷上的滿分，發呆。
劉濤顛顛跑回來，莊夢讓他進去坐好，他湊過來神秘的說：“你知道魏老師叫我去辦公室做什麽嗎？”
莊夢也湊過去，神秘兮兮的問：“做什麽？”
“魏老師懷疑你抄我試卷，這才考的滿分。”劉濤說。
莊夢楞了一下，問：“那你怎麽說的？”
“你怎麽可能抄我的！你不是那種人！”劉濤說。“我給魏老師說，你要是抄我的，為什麽我沒有考滿分。”
莊夢楞楞的，渾身冰冷。劉濤見她臉色不對，打哈哈道：“你別放在心上，你這次能考滿分，證明平時我教你教得好！你不是學不會，可能魏老師的教學方式不適合你。”
莊夢收好試卷，臉上沒有表情。劉濤擔心的問：“我是不是說錯話了？魏老師的意思是你考了滿分她很意外，她其實挺高興的。那個…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。”
莊夢扯出一抹笑來，說：“沒關系，我知道的。”
“你明白就好，你別誤會啊，好好學習，以後你每一次都考滿分就好了。你那麽聰明，我以後會好好教你的。”
莊夢盯著講臺上的魏老師發呆，原來是因為懷疑她作弊，所以才叫劉濤去問的。
為什麽不問我呢？是因為擔心自己說謊不承認嗎？
原來自己在魏老師的眼中，就是那種會作弊會說謊的壞學生嗎？
莊夢終是再也沒考過滿分。數學成績一落千丈，平時還能考九十分左右，現在直接降到了二十多分。
魏老師找莊夢聊過幾次，為什麽成績下降這麽厲害。莊夢只說，不適應老師的教學方式，跟不上學習進度。
魏老師也不問了，把莊夢調換了位置，莊夢的成績一直沒有起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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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空突然傳來一聲響雷，所有人都抖了一下。
肖老師鎮靜道：“可能是去哪裏玩了。大家三人一組，咱們沿著水庫邊找找。記住！任何人不能單獨走開！”
大家分散開來，四處都是呼喊林童的聲音。找了一圈打原地匯合，眾人說都沒有看到。
雷聲越來越大，黑雲像是要壓下來。肖老師讓在的人先回家，回到家後必須讓父母打電話報平安。然後留下了幾個住在附近的同學，他們熟悉這裏的地形，又再次找起來。
莊夢剛到家，就看到消防車拉著警鈴朝著水庫的方向去。
這場雨特別大。
莊夢給胡晴說了今天的事，胡晴說：“怕是水鬼留人了。這麽大的雨。”
莊夢忐忑了一晚上，第二天卻出了好大的太陽。
胡晴已經打聽到了。其實不用特意打聽，周邊都是幾個小村子，胡晴做生意早就熟悉了。剛開門，來買糧食的人就開始討論起這件事來。
“我在現場看到的，人打撈上來的時候都死了好久了。”
“說也奇怪，就在水庫邊上，那麽多人找都沒找到，那水只淹沒到小腿，這都死了。”
“聽說是他自己看著水淺下去摸魚，誰知道就死了。”
“那老師也可憐，被林家用磚頭砸，跪在地上給他家道歉。”
“道歉有什麽用，他家就這麽個兒子。”
昨天還活生生的人，就這麽沒了。
莊夢收拾好書包，穿好校服。國慶假期結束前一天，他們要上晚自習。
一路上都沒什麽人。莊夢剛到學校大門，起了一陣大風，吹著落葉漫天亂飛。張牙舞爪。
保衛室的大爺攔住她，吼道：“你來幹什麽？今天不上課！”
“啊？我沒接到通知…”
“快回去快回去！”大爺皺著眉擺擺手。
莊夢站在校門口，她聽到了裏面傳來一陣陣的哭聲。
“發生什麽事了？”莊夢小心翼翼的問。
大爺嘆了口氣，“別問了。趕緊回家。”
“可是我沒接到通知，不能逃課的。”莊夢說。
這時又來了兩三個同學，都被攔在門外。大爺接了個電話，急急忙忙的說：“趕緊回去！”
說完朝著裏面跑走了。
幾人面面相覷。莊夢想都不想，跟在大爺的身後一起跑。
剛踏上臺階，印入眼簾的是一口小小的棺材。
林童的家屬們在他的棺材面前燒著黃紙蠟燭，風一吹，漫天的灰。
莊夢看到了校長，還有肖老師。肖老師的頭上包著厚厚的紗布，裏面沁出血來，臉上也是青紫，看來被打得不輕。
家屬們還在撕心裂肺的哭喊，保安們試圖擋住他們對校長和肖老師的攻擊。
莊夢往前走了幾步，肖老師看到她，連忙擺手讓她快走。
可是她已經看到了。那口小小的棺材裏，林童臉色發青，雙手交叉在胸前，穿著壽衣躺在裏面。
明明那麽高的一個人，怎麽躺著就這麽短一只。
他的棺材剛好放在校訓下面。莊夢有些發暈，風呼啦啦的吹，黃紙滾到她的腳邊。
林童的臉還是腫的，莊夢似乎看到他勾了勾嘴角。
莊夢一路跑回了家。胡晴說她剛走，就接到學校發的信息，停課三天。她來不及告訴莊夢。
秋游的前一天，林童還湊到她的面前問：“莊夢，你帶什麽？”
“帶鍋，帶白菜。”莊夢說。
“也是，你家這麽窮。”林童說。“沒事，我到時候多帶些零食，我爹從外國買來的，到時候分給你們吃。”
“我家房子修好了，我爸媽說等我過生日那天就搬進去。我請你們來玩啊，三層大別墅哦。”林童有些驕傲。
莊夢想到他那小小的一只，還沒有開始發育，在男同學裏個子算矮的，經常被欺負。但是他有錢，也有許多男生願意和他玩，從他手裏搞點吃的。
過了年，他就十三了。就能搬進那幢三層的大別墅了。
林童的位置被空出來，上面摞得高高的課本也被搬空。
學校禁止學生談論此事。班裏換了個班主任，莊夢再也沒見到肖老師。
莊夢聽說，肖老師被調到偏遠的地方去做老師了。
她又聽說，學校對於此事非常生氣，決定打亂三個實驗班的學生，重新安排分配。
同學們都在說，教育部下了文件，禁止任何學校組織學生進行任何形式的出游，發現就嚴懲。
莊夢發現，學校換了許多新的老師。校長也換成了從別的地方調任過來的。
林童的死，家屬獲賠二十萬。這事在學生中也不知道是怎麽傳出來的。
胡晴說：“正常的，不賠錢難道賠命嗎？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叫事情。”
莊夢連著做了兩天的夢，夢裏林童笑著說：“我給你帶吃的，都是我爹從外國買的。”
胡晴擔心她怕是受了驚嚇，又掉水又看見死人，怕是魂被嚇到了。忙叫來了陳外婆。
陳外婆點了三根香插上，胡晴買了些水果又買了個豬頭放在桌子上。陳外婆拿著那三根香從莊夢的頭頂到腳底都熏了個遍，嘴裏念念有詞。又舀了一碗水飯灑在門外，讓莊夢朝著外頭磕了三個響頭。
陳外婆說，這叫喊魂。
胡晴說：“也是你命大，沒有被那水鬼收去。你那同學命不好，那麽淺的水都能淹死，被發現的時候，雙手背在身後，腳上還纏著水草。可是水草怎麽會在那麽淺的地方。阿彌陀佛。”
莊軍說：“你那同學是被換魂了。水鬼拿他的陽壽讓自己投胎。那個水庫，死過很多小孩子了。”
說也奇怪，莊夢再也沒有夢到過林童。甚至關於他的記憶都很模糊了。有時候她在想，看到的那口小小的棺材，是不是自己的幻覺。
那天風太大，可能被迷了眼。
莊夢的成績下滑了。
換了老師，換了同學，重新適應新的環境，她十分吃力。
文科成績還好，理科成績下滑得特別明顯。
新的班主任姓魏，教數學。她把莊夢調到前排，安排了班裏成績好的劉濤和她坐在一起，輔導她的理科。
這次考試，魏老師說，三個實驗班的聯考。旨在看看三個實驗班現在的水平，他們馬上中考了。
莊夢檢查著面前的數學卷子，只覺得今天手感特順，每一道題她都會。
莊夢檢查了幾遍，沒什麽問題。
成績下來了。語文118，數學120，英語115。莊夢排名前十。
魏老師很欣慰，在課堂上說：“此次數學考試，大家表現得很好。我們班滿分的有七個人，是三個班中滿分最多的。其中進步最大的是莊夢，大家鼓掌表示鼓勵！”
莊夢都覺得奇怪，這次的題也太簡單了些。魏老師在上面講解數學試卷，莊夢問劉濤：“你考了多少？你也是滿分嗎？”
劉濤把卷子攤開，117。他錯了一道選擇題。
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，莊夢覺得，魏老師好幾次都在偷偷的看自己，欲言又止。
下課後劉濤被叫到辦公室，莊夢看著試卷上的滿分，發呆。
劉濤顛顛跑回來，莊夢讓他進去坐好，他湊過來神秘的說：“你知道魏老師叫我去辦公室做什麽嗎？”
莊夢也湊過去，神秘兮兮的問：“做什麽？”
“魏老師懷疑你抄我試卷，這才考的滿分。”劉濤說。
莊夢楞了一下，問：“那你怎麽說的？”
“你怎麽可能抄我的！你不是那種人！”劉濤說。“我給魏老師說，你要是抄我的，為什麽我沒有考滿分。”
莊夢楞楞的，渾身冰冷。劉濤見她臉色不對，打哈哈道：“你別放在心上，你這次能考滿分，證明平時我教你教得好！你不是學不會，可能魏老師的教學方式不適合你。”
莊夢收好試卷，臉上沒有表情。劉濤擔心的問：“我是不是說錯話了？魏老師的意思是你考了滿分她很意外，她其實挺高興的。那個…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。”
莊夢扯出一抹笑來，說：“沒關系，我知道的。”
“你明白就好，你別誤會啊，好好學習，以後你每一次都考滿分就好了。你那麽聰明，我以後會好好教你的。”
莊夢盯著講臺上的魏老師發呆，原來是因為懷疑她作弊，所以才叫劉濤去問的。
為什麽不問我呢？是因為擔心自己說謊不承認嗎？
原來自己在魏老師的眼中，就是那種會作弊會說謊的壞學生嗎？
莊夢終是再也沒考過滿分。數學成績一落千丈，平時還能考九十分左右，現在直接降到了二十多分。
魏老師找莊夢聊過幾次，為什麽成績下降這麽厲害。莊夢只說，不適應老師的教學方式，跟不上學習進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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